文/ 高兴
今年是牛年。 生肖牛被赋予种种吉祥的含义,承载人们的许多寄托。 不过作为一种与人类息息相关的动物, 许多人对它们并不十分了解。 我这里讲几个关于牛的有趣的小故事, 它们都是真正的牛, 是我亲眼所见, 亲身经历的。

牛吃狗肉
我下乡的地方, 是朝鲜族和汉族混居的地区。 朝鲜族人爱吃狗肉是出了名的, 他们认为狗肉有奇特功效, 不仅味道好, 还能去寒,壯力。 当地朝鲜族生产队种植水稻, 插秧前后要给耙地的牛吃狗肉汤, 好让它们多出力。 这个习俗也影响到汉族生产队。 我下乡的生产队很穷,但队长知道, 如果老牛不出力或累趴下了, 就误了大事, 于是买了只狗, 吩咐饲养员杀了, 把肉炖得稀烂, 熬成汤, 拌到牛料里喂牛。 牛也有三六九等, 只有体大、有力的牛才能享受到狗肉汤。 早在耙地前半个月, “小灶”就开火了。 至于狗肉起了多大作用, 只能问出力的牛们了。 我们没有“牛权”, 只知道初春的稻田里的水是真凉, 活是真累。 生产队也知道大家的疾苦, 买了一大瓶烧酒, 带到地头。 一人先灌两口烧酒, 再赤脚跳进带冰碴的水里干活。 可苦了我们这些知青, 不能喝酒, 既享受不到“牛权”, 也享受不到“人权”, 冻还是照样受, 活还是照样干, 全靠心中的“红太阳”。
牛犊子? 王八犊子?
我们队里有个老农民叫高树林, 岁数不小, 腰腿不行, 人瘦瘦的, 走路一拐一拐的。 他不能干活, 但每天都到生产队来。 这时, 好劳力都下田了, 队里剩下马倌、牛倌、豆腐倌和其他闲杂人等, 或身体不好, 或缺心计。 老高头干活不行, 嘴皮子从来不闲着, 而且专能挖苦人, 拿人打哈哈。 这天, 他一瘸一拐地进了生产队大院, 正碰上几个刚出生不几个月的小牛犊在院里游荡。 不知是老高头走路的样子引起了注意, 还是觉得他可欺, 一只小牛犊直冲他过来, 一下子把他顶了个四脚朝天, 倒在地上, 惹得院子里的人们忍不住笑。 老头嘴里骂骂咧咧,刚要爬起来, 小牛上来照他胸脯又是一头, 把他拱到地上。 这是牛的天性, 你若一动它以为你还要与它斗。 就这样几个回合, 老头刚要爬起来就被顶翻了。 小牛极为认真, 低个头, 瞪着牛眼紧盯老高头。 而老高头被顶得实在怕了, 除了嘴上还在不停地骂, 却是动弹不得。小牛等了一会儿, 见老头一动不动, 觉得也没什麽趣儿了, 便从围观的人身边走开,找小伙伴去了。 这时才有人把老高头拉起,老头一边拍打身上的土, 一边骂骂叽叽, “这些王八犊子, 没一个好犊子”。 周围的人都憋不住笑。

牛魔王与孺子牛的转换
牛也是领地动物, 生产队的大院就是他们的领地。 牛也有等级, 最雄壮的牤牛就是这群牛的头, 负责看家护院,保护老小。每当有其他队的牛从土墙外面经过, 大牤牛马上警觉起来。 它靠听觉和嗅觉就知道是不是一家人。 如果没缰绳拴着, 它会跑到队部大院门口看着那牛群走过。 如果有挑战者, 想闯进来, 那必有一场恶仗, 我几次看见这条大牤牛对战另一头大牤牛, 两对牛角碰到一起, 发出很大的撞击声。 地上尘土飞扬, 不管有多少人观看,两头牛如入无人之境, 总要杀个你死我活。 几次都是以我队的牤牛获胜告终。 也许, 入侵者总是心虚, 心理和道义层面先输掉了。 大牤牛每次得胜后不会去追, 而是站到一个高处望着邻队的牛群走远, 翘首挺立, 拉长声大吼一阵, 宣示主权,一副获胜者的无敌姿态。 这个时候的牛, 现出了牛的本性, 也许是它最惬意的时候。 可能过不了一会儿, 就有个小孩子走过来, 根本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 拾起缰绳, 牵着它一步一步向牛圈走去 。 这时的大牤牛, 被人牵着鼻子, 一点脾气也没有。它不再是令人生畏的“牛魔王”, 而是一头地地道道的孺子牛了。

怠工与罢工
牛也有怠工和罢工的时候, 而且这一切都由最基本的需求驱使, 即要吃饱肚子。 当地流传一句俗话, “头一气儿长, 累得直叫娘”。 意思是说, 一上午的活儿, 中间有个歇气儿, 把一个上午分成两段, 其中头一段被带队把头故意拉得很长, 因为这时人们有力气, 出活。 到了第二气儿, 人们感到疲惫, 牲畜也是如此。 东北的农地宽广, 地垄很长, 垄的一端离村子近, 另一端远。 当牛耕地时你会看到, 牛背向村子往外走, 慢慢腾腾, 鞭打也不管用。 而往回来, 朝向村子走时, 走得很快, “自奋蹄”。 这种怠工,是因为肚子在提醒它, 是吃草的时候了, 盼着卸下犁杖回村吃草。 背村而去是非常不情愿, 而往回走则是走向希望, 走向牛槽里的干草和星星点点的豆饼渣。 更有罢工的情况出现。 还没到歇晌的时候, 耕牛会自己往村子里跑, 身上带着牛犋, 后面带着铧犁, 追也追不上。 牛这时力大无穷, 近似疯狂, 不管地形地貌, 如履平地。 不过农田地可遭了殃, 新修好的稻田埂子被后面的犁犋豁开许多口子, 而且农具也有损坏。人们拿这时的牛无可奈何, 因为牛也有它们的基本权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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