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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武汉旧时光

摄影:黎德利,文字:周末

上世纪八十年代,黎德利是武汉青年报的摄影记者。在很多人对摄影还没有概念的年代,他就早早地开始用相机记录城市生活。

玩摄影初期,他沉迷于拍历史建筑。拍得多了,发现光是拍建筑总感觉表达受限,直到镜头中开始出现形形色色的人物身影。

“建筑是静止的,但人能让照片活起来。”因此,他顺理成章地走上了人文摄影的道路。

1978 武汉图书馆,门口坐满看书的人。
那时高考刚恢复,全社会掀起一股学习热潮。

在黎德利的个人摄影集《城事》中,让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夏天。通常记忆里的夏天是由浓烈明艳的色彩组成的,而在他偏爱的黑白胶卷中,摈弃色彩后的影像呈现出一种更简洁、纯粹的质感。

1993 昙华林,自行车维修店的老板正在看报。

当我好奇摄影集里为何大多是夏季场景,黎德利告诉我,用黑白卷拍摄更需要良好的光线条件。夏日充足的光照,能使画面色调形成强烈的反差与对比度。

2005 武昌起义门,玩耍的小女孩和看书的青年。

更重要的是,夏天是一个会不断“发生”的季节。炽热和茂密让万事万物都变得鲜活又热络。这也契合着他对人文摄影的追求——记录生活的真实与温度。

武汉的夏天向来炎热且漫长,但武汉人总能有法子“暑”中作乐,而黎德利也乐于用镜头捕捉这些瞬间。

当年还没有空调房能躲,家家户户都躺着竹床、摇着扇子睡大街。现在流行的随地大小躺,是武汉老杆早就玩剩下的松弛感。

1999 汉阳西大街,西瓜摊摆出黑白电视机播放。

身处于被互联网垄断的时代,我曾无法想象,没有网络的时候都靠什么解闷?看到老照片才大开眼界,原来线下生活可以玩出百般花样。

2000 长堤街,当时流行在街边打台球。

打台球、搓麻将、下棋……街边就是浑然天成的棋牌室和娱乐室,没有低消门槛,只有玩着玩着就亲密熟络起来的邻里关系。

2001 汉口龙家巷,街坊邻里一起搓麻将。

那时电视机和电影院还属于稀有产物,但大家仍对银幕上的光影有着无限的向往与热忱。

那些年没有弹幕,但身边总会有一群“追剧搭子”、“电影搭子”, 想不热闹都难。

伴着夏夜的微风与蝉鸣声,约小伙伴去隔壁家蹭一台电视机看动画片和电视剧、和街坊邻居一起看免费的露天电影,夏日的顶配快乐也不过如此。

1986 汉口统一街,在前排看露天电影的小朋友。

在娱乐圈还很遥远、文娱节目还没出现的年代,人人都能在各自的兴趣领域自成一派。搞文艺、当文青没有门槛,遍地都是多才多艺的创作者。

1984 汉口十五码头,
在过江轮渡上举办的单身青年联谊活动。

写诗、作画、玩乐器、唱歌唱戏……讲真,要说到会玩,老一辈不一定输给如今的年轻人。

2006 吉庆街,四大天王之一的民间艺人拉兹
在为客人表演印度歌舞。
2003 江汉路步行街,楚剧、汉剧爱好者在街头表演。

无论城市面貌和生活方式怎么变,“江”永远是武汉人心中那份珍贵的不变量。从小在长江边长大的武汉人,不仅天性亲水,也擅长玩水。

1982 汉口江滩,年轻人下班后骑自行车来踢足球。

年轻人下班后骑自行车聚集到江滩,一场激烈的球赛就此开场。那时的江滩还没有任何建筑,只有望不到边际的草坪,活脱脱一个纯天然的足球场。

无论大人小孩、不管泳姿是不是标准好看,一个猛子扎进江水的透心凉爽感,经历过燥热三伏天的武汉人是最能懂的。

2000 汉江睛川桥下,小孩在江中游泳戏水。

滔滔江水的柔情包裹着武汉人的粗粝与直率,常用于形容武汉的“江湖气”,在翻腾的水花中变得具象化。

2000 汉江睛川桥下,家长带小孩玩水。

野生的自由和快乐,在此不计成本地生长着。

对于黎德利来说,十年如一日地坚持摄影,早已不是工作和爱好延续出的习惯,而是一种天性使然。

在摄影集的序言中,他提到了土耳其诗人纳乔姆・希格梅说的,“人的一生有两样东西是不能忘记的,那就是母亲的面孔和城市的面貌。”

1989 民众乐园。

城市在飞速发展的同时,承载着记忆的老街小巷也在不断消失。自由空间的拓展意味着文明的进步,随之而来的是个体的独立、人际的淡漠疏远。

1997年交通路,曾是汉口最有名的书店街

黎德利在摄影的过程中观察和记录着,同时也为心中的迷惘探寻答案。即使抵挡不了日新月异、年华无痕,于他而言,记录仍是一种有价值的选择。

1998 武昌胭脂山,小朋友在拆除的老屋前玩耍。

照片中的武汉并非让人感到全然陌生,但又有独属那些时代的印记。它们清晰地镌刻在影像中,也无声地挥发在岁月的余晖里。

1997 汉正街,
时尚品牌、传统建筑与现代少年。

最让人唏嘘的不是物件、建筑的迭代变迁,而是那些紧密相关的人与事,也随着记忆一同褪色。就像夏天从未变过,但照片里的夏天,早已是过去式了。

(选自“优良better ”,获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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