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与年:平民味道

编注:线下的实体展《物与年》,因疫情而无法如期进行。香槟丛刊的这个虚拟画展,成为这一水彩静物系列的首次公开面世。以下文字及画作均由作者授权。

虚拟画展:水彩静物写生系列

文字及绘画 | 王传明

(一)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人们生活节奏缓慢,民风淳朴。虽是城里,生活方式却与乡村并无大异。少时的生活离不开一些与季节相关的农事及节日,春耕夏耘、四季流转,供神祭祖、婚丧嫁娶,诸此乡规民俗,尽皆历历在目。家前的石板路小巷常传来手艺人的叫卖声,每每听声就能感知季节的更替,而手艺人的街边绝活,补锅锔碗、整桶打篐、画糖人亦成小孩争相围观的“精彩表演”。而这些手工打造的日常用品,恐怕早成“老古董”,被遗弃或陈列博物馆了。

但它存在于我的记忆里。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会念旧,对时间特别敏感,感念光阴的遽逝和无奈。对现代快节奏生活中出现的新事物,我常无所适从,更不喜繁杂热闹,过于雕琢的东西。我喜欢简单朴拙,民间色彩浓厚的东西。因它们有温度,能触动我的记忆。

我不喜欢遗弃,遗弃那些他人视为“破烂”的,具年头的手工制品。这谈不上收藏,只是物件上的“旧味”吸引我,能触发我的审美想象。我用自己的方式怀旧,畫畫、寫生,笑曰“土俗写实”。

(二)

画了这些年的坛坛罐罐与四季果蔬,我的心境依然如初。这些物件越来越匹配我的生活状态和生存体验,坐在画室里反复观看她们,正如同在读她的故事,体验她的轨迹。凝视每一方土布、一个木箱、一只土罐、一尊瓷瓶,回想她们曾有过风帆满涨的激情和青春,似能悟出时间存在的另一重意义。物与果不再是人们最初定义的身份,而是被时间滤掉功能的一种物质,我努力在它们那里寻找,有时又无法辨识。我不厌其烦一遍一层地渲染,沉淀物与物的密度,体验她的厚度,试图找到她们在另一种语境下的样子,静寂无声的光线中的本来面目。

(三)

我画画的时间比较零碎,都是在工作之余,闲暇时段。画这些旧物件,我们称之为“静物”,既是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也是一种自我的日常审美。

年轻时也曾有过一段踌躇满志的“野心”阶段。上世纪八十年代国门打开,各种新奇的艺术思潮纷纷涌入,我也一样对现当代艺术的潮流感到兴奋,好奇,跃跃欲试。囫囵吞枣地学习模仿,却让自己更加迷茫。那个年代的喧嚣我还依稀记得,但那并非常态。艺术创作不应该那样,应该回到常态,回归自己的内心。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我开始水彩静物的创作。这个非主流的 “小画种”非常符合我的状态。我的老师刘寿祥先生也常年置身于水彩静物画的探索研究,在业界产生的影响、成就令人瞩目。这对我有着非常大的启示,当潮流被时间洗涤,人们终将感慨沉淀在自身内心深处的些许柔情,最初的仍旧是最好的。

(四)

我想,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在某些层面并非一直遵循正向发展的逻辑。每当在博物馆看到古代的器物时,古物投射出的创作者专心无欲,澄明见底的那种心境让人震撼,仿佛看一眼就能体会其中傾注的全部精神力量。反观一些现代化的机械产品,空洞僵硬的外表下缺乏灵魂,令人乏味。这是“进步”还是“倒退”呢?如今,我们推崇“匠人”精神,专注虔诚、从心如一。正是这样超然于时间与效率之外的制作方式,具有更为神秘而难以捉摸的美,才更为可贵。